2006年12月20日

幻 (huan) レビ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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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被拒於水泥牆間。小房中,黃色的壁紙正和暈成一片的微弱光線相互輝映。青年將茶端到了小几上。角落的床上,已宣告不治的老人突然伸手指向窗外。
「啊?太亮了嗎?」正要坐下的青年又慌慌張張站了起來,出手要解開黃色的窗簾;老人呻吟了聲。
整個房間漫著無以復加的昏黃,除了外面傳來的清風徐徐的搧動著布幔。青年滿足地望著老人。
老人很不聰明,家產早被分光了。今日落到這兒來,一兒一女遠在美歐。他們代身送來的水仙正綻放在隔壁。青年是養老院義工,昨天才分配到老人這來的,對他特別客氣。
老人又伸出手;青年似乎想到了什麼。
「對,您是說這氣味吧?附近有些人家都自己煮飯的,每到這時候就有陣陣香味。您是前幾天才搬來這的吧?難怪不知道了。」青年仍微笑著。「您要喝茶嗎?我去把它端來好了。」他走出房間。
老人的眼闔了起來,手直直的垂下。〝是這味道〞,隱約憶起了幾十年前的事。七歲的孩子、父母都到大城市工作,一個人和外公外婆住著。那是秋天下午,一個稻穗隨風成波的日子。記得的是他正玩著彈子。早上他才贏了五顆珠子,正是不可一世時;想著多練習一些,明天再多到手幾個。
「噯!死囝仔,玩這是有啥用?快去叫你阿公回來啦!」外婆再次出來召喚他。「快點啦!別再玩了啦!」他最討厭的就是外婆這一再的催人。
屋後的松樹在金黃陽光下,似乎特別的倦怠。灰從廚房煙囪冒出,他望著那斷了線的白煙發呆。
屋前,路的另一頭出現了發福女人的身影,一邊叫著「哎喲!不好了啦!」他好奇的看著那個跑來的人,將珠子擲進了小盒中。
「阿招!害了啦!您老的昏在田上的啦!」那是鄰居的阿婆,和老爺爺兩人獨住,平常待他不錯。倒很少看她這麼驚慌,頗為有趣。
外婆什麼都沒準備就和鄰居的阿婆衝出了門。他想一起去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搖著擺著跟在她們後面。外婆越叫他回去,他跟得越緊。
到田中時外公已全無氣息,他割稻的同伴扶著他。「可能是中暑喔?不過這也奇怪……」一個人抬起了頭這麼說。外婆什麼也沒表示,愣在那。「是工作做太多,累死的啦!」鄰居阿婆喊著。大人們漸聚集到這裡來,有的把他推開了。他在一旁逛來逛去,沒人注意到他,沒意思。
那時代農民苦勞,外公可能真是累死的。這樣一個天天下田的人,總算也死在田上了。他踱步回家,埋怨著大人們不知都在想甚麼。
太陽仍掛在天邊。他站在屋前,看著那被照紅的彩霞;忽然一股香味隨風而至。他進了廚房,才知道是豬肉。那是外婆為今天將把稻穀全部收割完的外公特地作的,慰勞品。他夾起一塊,出奇的好吃。
沒多久爸媽便將他接到城市內。接下外公的工作,外婆務著農,不久也走了。他從來沒有機會再聞到那氣味。直到今天,他才清楚的再度感受到。也是最後一次。
老人又睜開眼,青年捧著茶進來,帶上了門。白色的花已在几上了。他看著水仙,忽然覺得花香掩過了那懷念的氣味。他舉起了手,吃力的囁嚅著。
青年的微笑更深了。「那味道很難聞嗎?我把窗子關起來好了。」
黃色的窗,黃色的牆;黃昏的夕陽下。連花也變黃了。老人又呻吟了聲。
1997/1/20

這是那時候參加四校校際文藝獎極短篇的作品,記得切っ掛け是窗外的萬家香。外婆家已經不可能再升起那一縷縷白煙了,唯有夕陽依舊。
高中時代曾經投稿過一兩次,沒中過半次。無論如何,現在看來這些作品…好像也不是很差就是了。那個時候的小說構想,到現在還留有幾十篇。這次挑出來的算是其中比較完整的,其他…恐怕無緣問世了吧。
2005/8/19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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