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规则
潜规则:中国历史中的真实游戏(官場陋規,或作人情)
雖然沒聽過作者吴思,但這是一本相當令我感興趣的書,其書名也頗為響亮。萬曆十五年那時就提過,我對歷史分析歸納這種題材相當感興趣。有人是為了習得歷史教訓(經驗)而去讀歷史系,我想自己就有點那樣的感覺。話說的好,歷史是會重演的。新官上任,有時就算自己清白,但若陋習沿襲,加上這種投懷送抱行的好處,相信很少人能拒絕。(前一篇夢で逢えたら才提過啊。)畢竟,不管是不是想當官管人的,人總是好趨利。若是自己甚至沒辦法把陋習去除,且受害者可眼不見為淨;同「身怀利器」所云,又有哪為君子能不順從,雖然心虛卻還是在百般不願嘀嘀咕咕下接受呢?更甚者,則會將對方是為不同族群,產生社會心理學中所述,就算虐殺之都可認知作不過像在鬥雞或鬥牛一般的心情。
所以作者於文中不斷強調,不能怪沒有忠誠正義之士,實在因為成本太高了。甚至依「当贪官的理由」,不接受就活不下去。而只要收那麼個一次,就終身不得不同流合污。事實上會想當官的,絕大多數也不是為了拯救廣大民胞。同「恶政是一面筛子」所云,清官作不得,有能者寧可退位,自然產生劣幣驅逐良幣的效果。
權力總是使人腐敗(本書中叫「新官堕落定律」),落ちるところまで落ちた。所以會有「帝國制度很善於把常人難免的弱點和毛病培育為全國性的災難」這樣的說法。西方重制度,其意就在杜絕這種人治產生的弊病。中國泛用人治,總會出亂子。
「皇上也是冤大头」提到,對於這官吏制度衍生的文武官組織,連皇帝也沒輒。這在萬曆十五年也提過。雖然我們為了方便統馭整個國家,需要制定出這樣的一套制度,不過一旦組織變大,加上下有既得利益掌權者(山大王),最高位的也無奈何。民主相對說來是比較好的,權力就算集中於單一主體,底層的人依然有機會申訴。尤其在媒體的助力下,不公比較容易被展現。但這卻也不是絕對的。在制定一個新制度前,不得不深思可能會造的弊病。過去實行的共產制度如此,現在這邊的民主亦復如� ��。順帶一提,在「皇上」這章中同樣有些地方利用了萬曆十五年中「大歷史」的觀點。
潛規則其實現在依舊存在。說明白的,賄賂調職算。說不清的,當官逢節送禮、遇喜慶包紅包包固定金額都是一種。雖然這一方面可以說也是人情,不過畢竟不是拿得出檯面的。
在「笑话天道」一章作者提到了奇妙的說法。在之前我就覺得他有點限於當下的環境。真要說,也只能拍拍馬屁。大概說來寫史的人都不敢寫當下的朝事。一是因為尚未蓋棺論定。二是何時起文字獄沒人能拿個準。實在說來,光是引當代的人物就已經可以令人捏把冷汗了。雖然吴思本身可能以為大部分符合了寫文當時的國家政治意識,但政治人物向來是言詞反覆的(我這句倒全罵了),所以引當代人物還能全身而退,� �不是自己有勢有手腕,就只能祈禱思想箝制不發生了。他之後卻也說了許多批判國家的話,幸好現代社會開明得多。話扯遠了。我基本上(容後述)同意他所說的第一點。不過,說到第二點就怪怪的,甚至有點前面說過拍馬屁的感覺。從他一至三的討論應該歸結到「皇帝不代表天道」這樣的結論才對。但第四節引了朱棣的例子,卻話鋒一轉,站在統治者的角度了。當然,他其實在之前第三節最後就極力澄清過了,只是我無論如何不得不為他擔心,今天假如文革再起,他想必是過不了這一關的。OK.那就純粹以他說的論點為主。若他的意思是「統治者該聽民或是聽天」的話,我想他� ��「我努力想证明的其实就两句话」就怪怪的了,因為這表示為他自己的意見。但雖然第一點的確是他的意見,第二點實際上要說的卻應是皇帝的立場較合理。若他指的是「應是聽(代表/象徵天道的)皇帝抑或聽民」的話,我是覺得沒語病。本來個人站在自己的角度就有自己的立場。雖然第五節首表示的是第二種,但我有些懷疑這句會不會是指前一種說法。至於我的立場,我想說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誰說天道就是人的天道了呢?人類的利益(或說是短視近利)和整個地球的存續沒有絕對的關係。更甚者,何謂天道?天道只是個道理,像是自然科學, 這可和利益是沾不上邊的啊。若他所言的「天道」是指「真正能讓眾人幸福的選擇」,這也得考慮人民能不能接受當下看似並非最佳須選擇的決策而不造反啊。至於這章最後對三民主義的批判我就跳過了。雖然我不是很同意現行民主,但我對現行共產敗給人性的成見也是很深的。我想現在大陸那邊用錢可以打通關節的程度不比我們這邊好多少(本書最後也有提及)。當然,人民的素養也是個問題,我們都還無法跟美國人比(在接著的一章「造化的报应」起頭就提到了這現象)。這正是「中國文化黑洞」(高中國文老師提過)的一部分。北歐有人打算實行「沒紅綠燈的路口」,我想我們這邊就算要越級也來試驗,不是沒效果,只恐怕不會有我們想要的現象發生(最起碼不會有預期的程度)吧。再度重申,我並不是為著他批評而不服氣,而是� �了這邊突然冒出這段嚴苛的批評感到怪異罷了。
「造化的报应」還提到「中国人自我约束意识弱,道德水准低」,我想這是不錯的。畢竟我們潛規則實行習慣了,表裡不一、空口說白話不當什麼,滿口仁義道德也是胡謅一番就算。吴思說我們被管慣了,所以比較沒有尊嚴,所以應該先讓人民有「公家是為人民服務」的確切認知;這我也很同意,雖然我覺得這可能不會真正產生效用。只是這麼說來,立院搞那麼多手段(選舉至上不說,這次總預算案總夠扯了。)、總統「出巡」警察站滿路口也是反常的了。但誰敢直言?我想,真正有效的是他另外提到的重點:美國人也不是生下來就自己變成有公德的人。主要因「公正高效」的報應機制加上大家都會在意個人信用,使得大家「不得不」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又想起梁小民那篇「制度比人性和政府更重要� �提到,「哈耶克曾经说过,一种坏的制度会使好人做坏事,而一种好的制度会使坏人也做好事。」所以大家都會鑽漏洞、循陋規的。不同只在這制度能讓人怎麼鑽。
無論如何,我想比起我常說我的表面是在一次次受傷中跌出來的,是種「不作就會有懲罰」的被動心態(雖然會說「我在做該做的事」),改成「我是為了成就我自己」這種主動的態度總是正當些。另外這章也提到善惡報應「造化把这报应的工作交给了人类自己」,我也相當同意。甚至連「天网恢恢」那段我亦可接受(見說佛)。
「我们的人格理想」這章也頗怪的。不過裡面指出西方經濟學的理論基礎之一為「人是理性自利的」,並質疑「这能算是理想吗?」這倒給我了個當頭棒喝。或許我本身就是中了西方餘毒過深?但我是這麼想的:人的確會做自己覺得好的事。因為我已將「利」引申為所有「好」的事,因� ��這是可以泛用的。若有一天你覺得行大道或是勤政愛民是好的,那這些就變成你的「利」,因此說「利」是沒錯的。至於「自利」的部分,則可不解釋為「自私自利」:我們確實是只做「自己覺得恰當」的事啊。有誰能說自己現在的任何決策在千百年後回頭來看絕對是最佳的策略呢?所以「行自己覺得最有利的路」其實也沒錯的。當然我知道這和作者原先所引用的意思有所出入。只不過,我覺得若以另一種說法來解釋這條,倒也說得通就是。至於第二項「等价交换」,我已經在鋼の錬金術師提過。和善惡報應一樣,正因為實際上並沒有這種機制,所以才需要以我們自己的手將這種制度建立起來。其原因是為了保護每個被認為具有自我意識的個體,本源則為大家都希望最起碼有「平等」與引申出的「正義」之存在。所以古代人對奴隸、大官對最底層的僕人或平民百姓就不容易有這種意識,因為他們並不將對方視為平等,甚至不認為具有相同的自我意識。
在接著的「理解迷信」作者感嘆世風日下,並於中段再度舉出黑木耳的事例說明天網恢恢,信用破產會套用在同族人的身上。但我們不得不認清的是,道德多是從慘痛的教訓而來―不論是自己的經驗或是借鏡他人。(好吧,如前述,最起碼我是這樣。)雖然我們大多期望同理心(與追求自我實現)(注意:不是聽從教導!光會聽話是脆弱的。)能造就道德,可惜大多數的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傢伙。所以制定制度時,這是不可忽視的一大要素。
題外話。本書中舉了許多例子說明貪污等等事件的物價比,如「若以粮价折算」等等的。記得萬曆十五年也用過不少次這種對比的段落。我比較好奇的是,不知有沒有人介紹各朝代幣制,並對比貴金屬與糧價(或者包括其他如房地產、人命等)與今日的差別以及換算。我想這應該是不錯的project。其他的話,還有古代官吏與現代地位的對比,例如「這個官近似現在的…」等等。這或許有專門書籍,不過資訊並不是很好取得。
看完後學到最重要的恐怕是,最起碼在現在的中國人社會,這些人情還是不得不好好做到的。陋規於今依舊不可免,只是我們得知道規矩,不然也是白做。作主事的,則得把他控制在下面可接受的範圍內,別過頭了。當然,若你是制定制度的人…本文中已有許多提醒了。
預防萬一,還是說一下:雖然文中多批評,但我對本書實在是相當肯定的。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